想给不潜水的人讲一个朦胧的潜水故事
骆仪的话
Every fiber in his failing body leaned toward the ocean in the way plants bend toward the sun.
他日渐消颓的身体,每一寸都向往着大海,就像植物朝向太阳。
这是我现在的签名档(我把his改成了my)。这句话非常非常动人,然而讲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。“他”名叫Bill Nagal,曾经是美国东岸潜水界尤其是沉船潜水界的传奇人物,下潜过许多大深度沉船,却因为沉迷酒精,一点点毁了自己的身体,再也无法潜水。
要知道,那是二十多年前,潜水员还在用着普通压缩空气下潜到大西洋的冰冷海水,50~70米的沉船,如果没有非常强健的体魄和清醒冷静的头脑,随时会在氮醉(潜水员呼吸的压缩空气里含79%的氮气,跟陆地上一样,但氮气在约30米以下深度会令人产生类似醉酒的感觉,乃至幻觉,深度越大氮醉越严重)中丧命。
在美国,1000万持证潜水员里,可能只有几百人曾为沉船潜入深海。对这些少数分子而言,重要的不在于他们是否会尝到死亡的滋味,而在于他们是否会咽下。
如果一名深海沉船潜水员在这个领域玩得足够久,他很可能要么曾经濒临死亡,要么曾经目睹别人死去,要么他已经死了——有时候很难讲,这三种情况到底哪种最坏。
(别害怕,这说的是20多年前的事,现在安全多了。书里遍布这些迷人的句子,我开始随手翻译几段,后来看到欲罢不能,已来不及翻译)
这个故事和本文摘录的句子来自我最近在看的一本书《Shadow Divers》,作者Robert Kurson,纽约时报畅销书,尚未有中文译本,所以我尝试把书里最打动我的段落讲给你们听。
Bill Nagal依然开船把潜水员送去探索那些危险又诱人的沉船水域,看着他们兴奋地出水,看着他们死于非命,但他再也不能下水。每次朋友给他打电话,电话那头总是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声响,冰块撞击酒杯的声音。
潜水是探索,去往所有的未知之境。世界很大,有很多难以企及的地方,但老天,你一定要尝试。你必须去尝试。如果你不去试试,活着是要做什么?
但Bill Nagal并不是这本书的主角。主角之一是一名商业潜水员,曾在越战担任军医的John Chatterton。在新泽西附近的大西洋海域,船长Bill Nagal在声呐上锁定了一处疑似沉船残骸(也可能是海底山丘),他的好朋友Chatterton第一个潜下去,发现那是一艘德国二战潜艇。从现有的档案看,那几年没有任何德国潜艇在附近被击沉。
那一刻,他们觉得自己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,就像考古学家第一次照亮沉睡了千年的图坦卡蒙墓。我以为这是个潜水的故事,其实是关于普通人改写历史的故事。
嗯,书的副标题叫:两名美国人不惜一切去解开一个二战最后谜团的真实冒险故事。
所以,肯定是档案纪录有错漏,但要怎么才能排查错漏,推断出潜艇的真实身份呢?Chatterton和另外十几名潜水员一次次下潜,希望从潜艇有几个鱼雷舱、废墟中的小刀或勺子等船员个人物件等等细节,找出线索,发现潜艇的真正身份。
在这过程中,有3名潜水员死去,有人退出,有人加入。
书的副标题不是“两名美国人”嘛,另一名主角就是新加入的Richie Kohler,一名玻璃工人,祖父是军功显赫的德国军人。Kohler深爱沉船,他潜沉船的目的和乐趣都来自于打捞古董,家里有许多从意大利商船Doria号打捞出来的精美瓷器。他不卖,他只是想拥有。那个年代如果有朋友圈,他的朋友圈一定是捧着沉船古董自拍的照片在刷屏。
而现在,他跟Chatterton一起,翻查海量的军事档案,咨询遍所有他们能联系到的军事专家和还在世的退役潜艇军人。要知道,那时候没有电脑检索,他们埋头在堆积如山的档案库,一本本、一页页、一行行地看。Chatterton甚至飞到德国去拜访一位垂垂老矣的潜艇军人,对方却避而不见。
Richie Kohler(左)和John Chatterton
图片/《加州潜水杂志》
他们只是两名普通的潜水员,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,以及时间和金钱(那年头潜水,尤其是大深度潜水可比现在烧钱得多)去查明一艘潜艇的身份?除了捞出古董,那堆永久沉在新泽西附近海底的破铜烂铁有什么用?
开始时或许是出于虚荣心,哇塞,我发现了一艘潜艇的真实身份,我会在史上留名!
Kohler比Chatterton的心情更迫切。由于他是后来加入的,他更想抢在Chatterton前面改写历史。我很喜欢Chatterton的一点是,虽然他是海水封存半个世纪后、第一个见到这艘潜艇的人,他是第一个向Bill Nagal、船上的潜水员乃至新闻界、世界说出“那是一艘潜艇、德国二战潜艇”的人,但他不着急,至少在行动上没有鲁莽。
回到岸上后,Chatterton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博物馆参观一艘真正的潜艇,租讲解器一遍遍听,直到像熟悉自己家一样熟悉潜艇的每一个部分,哪怕闭上眼睛,也知道自己身处潜艇的什么位置。这个准备工作救了他的命。
那艘潜艇远离水面和阳光,浮尘积淀了半个世纪,在氮醉和极低能见度的双重影响下,进入一个陌生的封闭空间,实在太容易迷路了。一旦被困,空气耗尽,必死无疑。每次下潜前,Chatterton都有周密计划,想着,今天我要去找潜艇船尾鱼雷舱舱门上的铭牌,那上面或许刻着潜艇的型号,在水下,他从来不临时改变计划,时间一到就离开。
即使是在船外面,潜水员也几乎从来无法看见潜艇的全貌,它是个模糊的影子,更是个谜团,这就是该书名为Shadow Divers的原因之一。
而Kohler呢,热衷于收集古董作为战利品炫耀的Kohler呢?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,放弃打捞古董,跟Chatterton一起穷经皓首地刨起档案来?因为他的德国血统,更因为他在潜艇里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东西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下回分解之前,可先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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